前几天看到一个网络视频，视频里，一个厨师模样的小伙子，端着热气腾腾的大盘子，在一样一样展示山东某地农家菜的实惠与丰饶，大概五六百元的标准，二十几道菜，而且还几乎全都是硬菜，煎炸烹炒，色香浓郁，透着股山东人的生猛与豪迈。

“好客山东”，来吧，这里不光有淄博小烧烤，还有“满汉全席”。

视频多少有点夸张的成分，但也大差不差，我每每回老家，遇到的也基本都是相似的情况。

老家在章丘，李清照和房玄龄的故乡，因为地处齐鲁之间，文化上既有齐国人的精明，又有鲁国人的厚道，出文士也出商人，出宰相更出将军，民风古朴，大气洒脱，这点从饮食上也看得出来。

每年清明节回老家祭祖，中午都要和叔叔姑姑等一大家人一块吃顿饭，一开始是在村里的饭店，后来生活好了，要求高了，便去镇上，但不管是村里还是镇上，饭菜的质量或许有点差别，量却一定够足，十二寸的盘子，满满当当，而且大都是肉菜，鱼要整鱼，鸡要整鸡。

或许有人会对此不屑一顾，觉得不上档次，这么多肉菜看看就饱了，哪还吃得下，但农村里的宴席自有它的审美标准，你若真上一桌子青菜，里面星星点点的肉丝，肯定会落埋怨，这或许就是城乡差别，也是直男和小资，温饱和小康的差别。( 文章阅读网：www.sanwen.net )

这让我想起多年前参加的一个婚礼，谁结婚忘记了，反正很洋气，婚礼宴席安排在济南有名的希尔顿大酒店，五星级，人均标准绝对在随的份子之上，却没吃饱，为啥，冷盘太多，菜量太少，一盘鹅肝酱人均分不到一勺，一盘法式蜗牛也就几个，众星捧月一般，高傲的踞在盘中央，大家都不知道怎么下箸，最后，宴席结束，一众人直奔土菜馆，要了几样炒菜，吆五喝六，猜拳行令，心情特别放松，精神倍感舒畅，感觉这才是我们应该待的地方。

不是人家选的地方不对，是我们的层次不到，就像周立波嘲笑郭德纲一样，你一个吃大蒜的怎么和一个喝咖啡的比。如果放到现在，即使依然不喜欢西餐，也会人模狗样的端着杯红酒，慢慢品，东施效颦，沐猴而冠，这是岁月历练的结果。

其实，我最怀念的还是农村过去的那种流水席。

那时的乡村还不富裕，红白喜事很少有去饭店的，都是在家里，垒一灶台，请乡里乡亲来帮忙，农村是个熟人社会，人情社会，一家的事就是大家的事。

一个村总会有几个厨艺不错的，约定俗成，他们就是当然的厨师，至于帮厨，打杂啥的，有的是，妯娌媳妇，小叔子大伯，堂兄堂弟等，随便划拉，桌椅板凳不够了，借，茶盘茶碗不够了，借，酒盅酒壶不够了，借，盘子碗子不够了，借，一个村庄总能满足你所有的需求。一院子的人出出进进，济济一堂，分工明确，配合默契，说说笑笑，叽叽喳喳，自有一股红尘中的热闹和烟火气，这种气氛是办喜事的人家最喜欢看到的，远非饭店里能体验得到。

到了吃饭的点，来的都是客，八个人一桌，流水席，汤汤水水，一拨吃完，下一拨继续上。

大概十几年前，堂弟结婚，我回去在老家呆了几天，天天吃流水席，吃的都上瘾了。

老家地处平原，菜肴也像地形一样，平坦无奇，但有一道炖菜是我最喜欢的，就是白菜烩肉。白菜要先过油，油是猪大油，肉是炸里脊，葱姜蒜爆锅后将白菜放入，翻炒，加水少许，加粉皮小火慢炖，八成熟的时候将烩肉放入，几分钟后出锅，菜端上后再浇点蒜苗和酱油，肉浓香，汤清口，别提有多好吃了。

那年掌勺的大厨是顿子爷，说是爷，只是辈分到了，年龄也只比我大个十几岁，人长得很精神，年轻时算得上英俊，中等个，不胖不瘦，一张脸亲切平和，天然的给人以信赖感。

顿子爷最拿手的菜是汆丸子，有时在厨房里和他闲聊天，聊久了，他会主动说，建民，我给你汆碗丸子吧，我说好，顿子爷便起身，洗手，将早就备好的肉馅盆端过来，抓一团肉泥，用虎口慢慢挤成丸子，用小勺放入开水中，捞出后再放入数滴香油，香菜，丸子团而不散，弹而不粘，柔滑中带有鲜肉与花椒的清香，非常可口。

前几天回老家，听说顿子爷几年前走了，心里很怅然，知道再也吃不到他老人家汆的丸子了，但有关丸子的记忆却越发清晰温馨起来。